历代诗人,因“云气”空灵飘渺而多采撷入诗。如大名鼎鼎的“竹林七贤”的嵇康,曾写过“微风清扇,云气四除”诗句。南宋诗人翁卷的“一夜满林星月白,亦无云气亦无雷”,以及与他旨趣相投的诗人徐照的“贪看晓光侵月色,不知云气失前山。”
而在福建宁德市蕉城区九都镇的一个村庄,沿母亲河霍童溪款款而立,枫树林、古村落,还有乌珠滩,每到清晨常有雾气笼罩在此,冬季最为明显,故名“云气”。云气村,也有二三首诗。奇特的是,这些诗是刻在溪滩的乌珠石上,流传至今,演绎着一段“潭水有深情”的真实故事。
故事还得从乌珠滩说起。云气的乌珠滩在当地民间有一个传说:唐时期,霍童溪下游的西陂塘合拢,一位来自支提山大童峰的神仙赶着一群石猪溯溪而下,前去相助。在云气石滩边歇脚时,得知那西陂塘于昨夜卯时拢了口,长叹自责,遂施展法力,将石猪留在溪边,受尽溪水冲刷。自此,霍童溪云气流域段的石头,乌黑光亮。当霍童溪水漫过时,又犹如一粒粒珠子。
按当地方言,有人称为“乌猪滩”,我以为,按谐音,不如称为“乌珠滩”,更形象。就在这乌珠滩上,有一块石珠子,刻有一首《乌水踩舟•留别吴君春庭》诗句:“久雨如病醒,逢晴忽眼明。 沙平两岸白,风迅一帆轻。垂老无所好,所思在远行。汪伦劳送别,潭水有深情。”这是一首给吴春庭的送别诗,字里行间透露出深厚的情谊。
关于这一段情谊的来历,被完整地记录在云气村的《延陵吴氏宗谱》中:诗作者是霍童人黄树荣(1863—1923年)。这可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,他是清光绪二十一年(1895年)乙未科进士,后追随任孙中山,任总统府顾问。
他的诗,为何被刻在乌珠滩呢?——与云气村吴炳游息息相关。
云气村的吴炳游(1850—1903),善于经营香料、蔗糖数十年,家境殷实,又热心公益,修路搭桥,深受村民敬重。黄树荣结识吴炳游,赞其品格,慕名常往,遂缔为友好。光绪廿八年秋,黄树荣赴京接受朝廷的委任,吴炳游鼎力资助,以壮其志。黄树荣感其情,在京寄给礼品及手书对联。联曰:“携柑听鹂对竹思鹤,牵萝补屋藉草为茵”,既作报答,又供留念。后来因军阀混战,政局纷乱,两人失去联系。直至民国六年(1917年)九月二十二日,黄树荣奔丧回乡,丧事后,念旧拜访云气村吴家,方知吴炳游早已去世,感叹命运多舛,人生苦短,不免悲从中来,伤神患忧。吴家次子春庭款留五日,精心照顾。黄树荣日渐恢复,顿悟自然,重拾信心,不日即将离开云气,便写下这首《乌水踩舟•留别吴君春庭》。
黄树荣这一思想的转念,得益于这潺潺溪水、枫树林、白鹭、石滩等大自然的启发,故每游必憩,思索人生,寄景抒情,共赋得七律一首、七绝两首。这些诗歌表达出一个忧国忧民的文人素怀,可幸得是被吴春庭完整地抄录下来。其诗分别为:“沿溪古木影毵毵,乌桕丹枫间两三。壮不若人老将至,物尤如此我何堪。鲈莼返棹秋风兴,鸡黍留宾夜雨谈。如诉道州征赋重,年来民力尽东南。”“行转山坳野藤,流泉啮路石生棱。年来差喜腰肢健,灵运游山老尚能。”“此水登临复此丘,几时游钓几春秋。偷闲欲学少年事,白发萧萧已满头。”
乌珠石上的还有另一首七绝也是黄树荣所作:“日斜散步出林陂,一苇溪前欲渡迟。秔稻已登甘蔗熟,略谙乡味似儿时。”可以想象,一天黄昏,他在渡口等待,欲往对岸,看到两岸稻田和甘蔗,犹如回到童年时光。他难免思绪偏偏。
1923年,黄树荣逝世。吴春庭为表达对他的敬仰之情,将其遗诗镌刻在乌珠石上。
期间,曾任过江西东乡县知县、霍童人郑宗霖(1874—1950年),和时任福建福清县县长(后任福建省政府省长公署秘书长)的福安穆阳人陈文翰(1886—1945年),得知吴春庭镌诗之事,欣喜异常,两人同游乌珠滩,各写五绝三首交付吴春庭,嘱咐其镌刻在乌珠石上。
郑宗霖诗曰:“廿七年前事,吾师纪胜游。丹枫乌桕语,谁继旧风流。”“诗句涪翁好,交情季子深。请看乌石上,大雅有遗音。”“云气氤氲里,溪流浩渺前。斯人今不见,高咏尚能传。”
陈文翰诗曰:“身随云气游,自爱溪声响。第一洞天人,归来写幽赏。”“世乱慕山林,人老重师友。不见黄石公,且访郑五叟。” “藏山更泐石,灵秀亦石钟。丁宁语云触,勿受苔藓封。”
1944年秋,吴春庭终于完成了黄、郑、陈三人诗作的题写镌刻,永为纪念,也实现了夙愿。
日久天长,而今的云气乌珠滩石头诗成了霍童溪流域的一个经典人文景点,亲近而隽远。大凡游历者,喜爱驻足溪边,重忆这一段发生在民国的略影,不禁念道:久雨如病醒,逢晴忽眼明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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